供應鏈與數位主權面臨AI三重威脅

我們正站在歷史的關鍵十字路口，資訊長(CIO)和人工智慧(AI)領導者所做出的選擇將決定其組織是實現前所未有的輝煌，還是誤入歧途。這些正是2025年11月上旬「Gartner IT Symposium/Xpo」上的核心議題。

(來源：EE Times)

AI無疑具備引發顛覆性衝擊的潛力，但要實現持續價值的現實卻依然嚴峻。Gartner的研究揭示了一個令人警醒的事實：AI專案實現可衡量ROI的概率僅為五分之一，更糟的是，實現真正的組織轉型的可能性急劇下降，僅為六十分之一。

這種雄心與實際價值之間的巨大脫節，深深根植於技術就緒水準與人類能力之間持續存在的差距。

前歐盟委員會副主席Margrethe Vestager在IT Symposium上將這一轉型置於鮮明的歷史背景中，她指出：「我們正處於一場工業革命中。這非常發人深省，我們至今仍在清理第一次工業革命的後果，而那已經發生在一百多年前。」她並強調，這一當前的技術變革「比第一次工業革命快得多」。要駕馭這種速度，需要直接面對和成本、能力，以及地緣政治依賴相關的巨大系統性障礙。

前歐盟委員會副主席Margrethe Vestager

永久過度抵押是AI的隱性成本

實現卓越的主要障礙之一是財務不透明。Gartner分析師Gabriela Vogel指出，導入AI系統的行為與傳統的、可預測的一次性投資(如舊版ERP系統)截然不同，更像是一種「過渡抵押」，即組織在部署後必須長期持續支付的成本。

雖然組織對初始財務支出非常清楚——「第一天」平均每家公司投入約為163萬歐元——但這種清晰度很快就消失了。財務長(CFO)表示，他們「在初始部署之後，逐漸失去對AI項目支出的追蹤」，只知道第一天的成本，卻對「第一百天」的成本一無所知。

不可預測的附加成本，以及對持續AI訓練和上下文切換的不斷需求，推動了費用的螺旋式上升。每購買一款AI工具，資訊長都必須預估10項最初未列入預算的額外成本。

這些隱性過渡成本包括獲取新的資料集以確保AI的正確基礎，以及管理對自主代理的訪問。更關鍵的是，所需的人力投入急劇增加：僅變更管理就可能在每100天的實施中額外增加100~200天的工作量，相當於高達200%的額外努力。

這種普遍的財務混亂直接影響利潤底線，尤其是在歐洲、中東和非洲(EMEA)地區。Gartner分析師Rob O’Donohue指出了一組令人擔憂的統計資料，他表示：「在EMEA地區，73%的組織在AI專案上幾乎只是收支平衡，甚至在虧損。」為了避免成為負ROI商業案例的無意承擔者，領導者必須進行嚴格分析，以確定哪些過渡成本應獲得資金支持。

供應鏈自主代理的障礙

AI所承諾的一些最具價值的成果在於優化供應鏈和複雜的B2B談判。然而，這些野心勃勃的目標受到AI代理技術不成熟的限制。儘管採用率較高——在EMEA地區，15%的資訊長已經採用AI代理，另有45%計畫在不久的將來採用——但當前的重點仍然集中在會話型代理上。

Vogel警告稱，會話型代理不足以實現高價值的業務成果，因為它們缺乏推理和自主決策能力。Vogel明確表示，如果組織「需要它們做出決策，而你確實應該這樣做，那麼會話型代理尚未準備好。自主多代理系統必須具備決策和推理能力。」

Gartner分析師Rob O’Donohue

零售商和大型物流企業並不追求簡單的對話；他們真正的目標在於複雜任務，例如「多工的B2B談判」，其中代理必須持續追蹤客戶採購，自動觸發多個招標請求(RFP)以補充庫存，協商複雜的條款和條件，並決定最優供應商。這類高風險、複雜的場景需要具備專業能力的自主代理。

在討論此類關鍵業務流程的監管環境時，Vestager強調，AI法案對許多重要的商業應用案例是「零干預」。她確認，對於諸如「優化供應鏈、改善物流運作、管理倉儲或其他類似場景」，都是「零干預」。該領域的立法負擔極小，僅僅聚焦於「有義務知道自己在做什麼」。

然而，即使技術不斷演進，領導者也必須牢記，AI無法取代對韌性至關重要的人類因素。

Vestager坦率回憶說，在與執行長(CEO)們討論如何度過疫情時，「沒有人提到技術。他們都談人際關係——我們與供應商的關係、那些我們可以依靠的人。我們與客戶的關係，我們可以向他們求助。」她並強調，這些關鍵紐帶是透過「人與人之間的交流，找出共同利益的平衡點」建立，而不是利用「機器與機器的對話」。因此，資訊長必須在追求自主代理的技術能力的同時，強化支撐其供應鏈的人際關係。

數位國家與主權的必要性

對主要技術供應商的依賴——Gartner將其稱為「數位國家」(digital nation states)，因為它們在土地、電力、水資源、人才和資本上的控制程度可與真實國家媲美——為AI主權和全球供應鏈帶來了關鍵風險。

他們的支出規模之龐大令人震驚；大型供應商每季在AI基礎設施上的投入，超過全球47%國家一年的國內生產總值(GDP)。O’Donohue警告，選擇AI供應商已不再是簡單的交易，而是一項改變人生的決定，他將其比作「結婚、生三胞胎並搬到另一個國家」。這種依賴程度要求歐洲領導者直接面對主權挑戰。

Vestager承認，地緣政治的不穩定迫使人們將重點轉向「自主決策，同時堅決保持開放」。她以半導體供應鏈為典型例子，並坦言：「歐洲不可能實現自給自足」，因為尖端元件和關鍵礦物並不在歐洲。策略目標是在保持全球參與的同時，獲得「在半導體價值鏈中更重的存在感」。

為了緩解依賴，供應鏈多元化至關重要。Vestager敦促資訊長們自問：「我是否百分之百確定我的供應商會始終供貨，或者我是否應該稍微分散，以便在一個供應商失效時，還有其他人可以依靠？」這種預防措施不僅是為了防範「無禮或惡意」，更是為了應對不可預測的災難性事件，例如「海嘯，甚至是一場火災」。她強調，數位依賴是一種正在發生的風險，與能源和原材料領域的脆弱性如出一轍：「我們不能任由危險的數位依賴而不加以應對。這不僅是商業層面的問題，也是社會層面的問題。」

此外，推動主權的努力並非暫時趨勢。Vestager否定了回歸「正常」的假設，稱之前的狀態是一種「穩定的混亂」，而現在已演變為「加速的不可預測混亂」。因為「新的權力掌握者會說，『哦，局勢變了。我們能做的比過去世界更多，』」因此對韌性的結構性需求將持續存在。

Gartner分析師Gabriela Vogel

為了增強本土能力，Vestager建議允許各國政府在公共採購中納入「歐洲製造」(made in Europe)措施，以促進必要的需求。她呼籲私營部門的先行者「付出一些代價來實現這一目標」，並開發真正的歐洲替代方案，尤其是在雲端等關鍵服務領域，同時承認必須在短期風險與長期韌性之間取得平衡。

解決AI主權問題需要採取諸如「tokenization」等策略，以實現資料匿名化，確保真實資料「即使在模型中也不會離開你的國境」。Gartner預測，到2027年，35%的國家將被鎖定在使用專有上下文資料的區域特定AI平台中，因此採取此類預防措施對於避免鎖定風險至關重要。

人類應對能力的持久挑戰

歸根究底，如果人類組織無法跟上步伐，AI的價值將無法實現。AI的技術創新正在快速發展。Vogel指出：「AI的準備程度遠快於人類的準備度。如果所有廠商今天停止AI創新，我們仍需要數年時間才能追趕。」當技術準備度很高而人類準備度仍然很低——這是許多組織當前的狀態——實現價值將變得極具挑戰。

【編按：準備度(readiness)指個體執行任務時表現出的能力與意願水準。由Paul.Hersey與Kenneth Blanchard提出的情境領導理論中確立。該概念涵蓋災害心理、公共衛生應急及政府資料開放等領域，包含能力(知識、技能)與意願(動機、信心)兩個維度，對應R1~R4四個層級劃分。】

在這場工業革命中取得成功，需要能夠推動深刻文化變革的領導力。領導者不僅要界定AI能做什麼，更要明確人類必須做什麼。正如Vestager總結，在複雜環境中領導團隊需要持續溝通，確保成員理解工作目標，這種溝通「某種程度上也能凝聚思想」。

透過聚焦於增強而非替代人類能力，領導者能夠引導組織踏上通往可持續價值的黃金之路，確保在加速演變且充滿不確定性的混亂局面中，他們不僅能駕馭技術變革，更能引領必要的人類轉型。

(參考原文：Supply Chain and Digital Sovereignty Face AI Triple Threat，by Pablo Valerio，國際電子商情Clover.li編譯)

本文原刊登於國際電子商情網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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